三婶母子俩支支吾吾。
“到底怎麽了?”
问清楚以後我勃然大怒,还是我这个後弟弟要结婚闹的事,女方本来很是犹疑,因为我们家情况复杂,一家人里有血缘关系的就眼前这娘俩,我们的关系全靠父亲的善良和厚道维系,结婚的彩礼房车档次越要越高,这才把父亲急病了,但事情已经出了,我多说无益,治病要紧,然而家里没钱了。
“没钱?”我不明白。
“家里刚买了房子,丹丹,你来看,”三婶把我往窗户那里拖,“就在那,离学校医院可近咧,到时候我和你达就在那养老。”
我无心看什麽房子,讽刺道:“没钱治病人都要没了,还住什麽房子啊,再说了,那房子我达能住上吗?先拿出钱来治病。”
三婶为难道:“家里实在是没钱了,这不是给他们看了辆车都没钱订,他们家又不同意了。”
我对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无法,只能往北京打电话,然而宁家齐不管,他在报复我。
他亲切地笑:“呵,你现在厉害了,但是不能只在窝里横啊对不对,你们家的事我不管,你我已然不是原配夫妻,与你那个弟弟更是隔了一层,我犯不着养了岳父再去养什麽外三路的小舅子。”他把电话挂断了。
我六神无主,三婶还要火上浇油:“你达说咧,当初女婿要给他一张银行卡,他就是没要,你问女婿要那张卡,那是你滴彩礼钱呀。”
我使劲压抑着怒火:“额达又不是卖女子嘞!天天算计我!你怎麽没算算你们娘俩使了他多少钱!”
一直笑着的三婶换了一个样子,擦着眼泪楚楚可怜:“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靠,你达和额说,跟了他以後就不用吃苦咧,额为了立峰才答应下来,额这些年照顾他吃了多少苦没法和你说,刚成家那会儿,额说,额再给你生个儿,丹丹啊,那年额都快五十咧,可额怀上了,是额没用,额没保住。”她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,又从包里掏出一沓子纸。
我被父亲气得手哆嗦,为老不尊真是为老不尊,又觉得是他的好女婿开的好头,又恨宁家齐,又想到保不齐男人都是这个样子,一时连天底下的男人都恨上了,但是三婶没说错,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异位妊娠,她有备而来,连那麽多年前的单子都拿出来了。
“你达说咧,以後就把立峰当没了的这个儿,老家那房子都给他,他会待立峰好好嘞,医生说,你达病好不了嘞,以後需要人照顾,你放心,额以後尽心尽力照顾他。”句句都让我火冒三丈,但我又找不出她的错,人家是夫妻,为了孩子的未来放弃丈夫的治疗无可厚非。
我在父亲病床前哭泣,一只大手摸到我的头上,我惊喜地擡头望去,但不是宁家齐来了,是我父亲醒了。
听我义愤填膺说完最近发生的事後,父亲口齿不清地安慰我:“不要怪你三婶,别人家就算是亲生的也是这样嘛,先顾年轻人,这也是额滴想法,额滴病花咧钱也不一定能治好,还是立峰结婚要紧。”
“你怎麽这样啊!”我哭着抱怨,可他如果不这样,怎麽会捡被人扔在土窖等死的孩子呢。
三婶和立峰对父亲嘘寒问暖,每顿饭都会来送,立峰也主动提出晚上和我换班陪护,但还是那句话,没钱。
医生给父亲用着最好的药,主任也亲自来过问,只是护士每天早上都会催我缴费,笑着告诉我,再欠费下去就停药了,我晚上愁得睡不着,冥思苦想,如果我是宁家齐我会怎麽做,宁家齐会找他们的薄弱点,然後威逼利诱,他们的薄弱点……
立峰和我换了班,我笑着和他寒暄,他最近一直很愧疚,因为他母亲一毛不拔,我难得给他一个笑脸他就知无不言起来。
立峰确实是高攀了,女方犹疑很正常,人家的小姑娘娇生惯养长大,定然怕嫁过来吃苦,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微笑,我们在便利店里“偶遇”,我看她十分“眼熟”,这才攀谈起来。
“原来你就是立峰那个嫁到北京的姐姐啊?叔叔身体怎麽样了?你怎麽跑这麽远出来买东西啊?”
我轻描淡写:“还是老样子,我到处逛逛,听说这里有个馆子不错,你家住这附近吗?”
“对啊,姐姐,你去我家坐坐吧。”
小姑娘的爸爸很精明,我怕露怯,便学宁家齐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,我就这个样子告诉他们,我和家齐对立峰和令千金的婚事喜闻乐见,并准备了一辆车准备送给新婚的小两口,而且邀请他们去北京办婚礼,我甚至撒谎……
“家齐可以为他们证婚。”谁家找证婚人找二婚的,多不吉利啊,我在心里嘀咕。
但小姑娘爸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。
“可是,我父亲的身体……”我叹了口气言尽于此,我想我已经表示了我对立峰的重视了吧,这个筹码在他们眼里重吗?
还好我赢了,第二天人家的爸爸妈妈就来探病了,并明确表示父亲病好以後就让俩小孩结婚,三婶犹豫起来,然而立峰再一求她就同意了,掏钱先治病,至于我撒的谎,以後再说。
父亲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,立峰的婚事也开始操办,我已经在家住了两个月了,我把身上所有的钱给我父亲。
“我就这麽多了,你等我下次发工资再给你转过来。”
父亲的手还不稳当,哆哆嗦嗦要给我放包里。
我躲着不要,问道:“你还要和她继续过下去吗?”
父亲大着舌头说:“家家都有一笔糊涂账,算不清,不算不算,”他笑着看我,“额想过咧,要是你三婶得病,正巧你遇着难事咧,达肯定也先顾你。”
我含着眼泪把钱给他装口袋里,嘱咐道:“那以後别让她管家了。”
“哎,额知道咧。”
我终于回到了北京,和保姆打了招呼回房倒头就睡,直到被人一把抱住。
“啊啊啊啊啊艾丹丹女士你终于回来了!”
我爬起来皱眉看着他突然地情绪失控。
钦文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点头寒暄道:“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,欢迎回家。”
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爸了,但还是偶尔会破功露出点孩子气来,看他爸,晚饭时间都没回来。